兩人的對話愈來愈尖銳，看得鳶落是揪起了一顆心。

“鳶華，你是丟了魂還是怎地，以下犯上可是死罪，快同婕妤認個錯呀！”侍女竟敢同自家主子擡杠，再加上玩忽職守，鳶落深怕沈容姬一個狠心，徹底與鳶華劃清界限了。

這也不怪，她二人從小就是伺候著沈府的大小姐，天妒嬌女，大小姐暴病之後便去照顧庶女阿幺的飲食起居了。

眾所周知，不論是官家還是商家，庶出之人可能還不如一介奴才來得尊貴，這也就是鳶華並不打心底去尊重沈容姬的主要原因吧。

鳶華斜了一眼沈容姬，視線落在其他地方，語氣極為輕佻，“大家都是明白人，也沒必要說什麽糊塗話了，說到底，誰也不比誰尊貴！你也不過是……”

啪！

鳶華瞪大了眼睛，楞在了原地。

沈容姬竟然站起身扇了她一掌？

她不怕自己去同皇後說明實情，置她於死地嗎？

“婕妤……”鳶落叫了一聲，又覺得不妥，於是背對著二人，當做什麽也沒看到。

“你想說什麽，告密那些人，我其實是沈家庶女，沈家做出了欺君之事？想死卻也要拖著其他人墊背？”愛慕虛榮也好，好吃懶做也罷，她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可這等背叛委實是最折磨人的。

沈容姬決不縱容身邊人的背叛！

正如劉義隆做不到一人一心白首到老，所以她也不會將後半生的希望寄托於男人的身上，也正如蔣美人起了毒害她的念頭，這一世不管蔣美人怎樣彌補，她都沒想過要原諒此人。

“你有沒有想過，因為你的莽撞，一時的賭氣，賠上的將會是沈家幾十口人的性命！莫要以為你同何人說了這個所謂的秘辛，你便能得到什麽，說白了，你覺得誰會相信你的片面之詞而得罪一個生有皇子的嬪妃？”

“真是愚蠢！如此也不過是平白丟了自己的命……”

“既然你的心已經不在我這裏了，後宮之大，隨你尋個主子跟了去，也好過在我這裏受氣。況且，十裏香也沒法再留你了。”

說罷，沈容姬不再看著一臉不屑的鳶華，轉身便小步回去自己的殿室，多說也無益了。

今夜註定是個無眠之夜。

哐當！

鳶華一把拂下桌上的耳杯，簡直是要氣炸肺了！

鳶落過來指責道，“你怎麽忽然變成了這樣？”

“滾開，你以為你自己看得有多明白？等著吧，要不然多久，十裏香一出事，沈容姬一準將你給推出去送死，蠢死了！”

推倒鳶落後，亂了心神的鳶華沖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
現今沈容姬勢大，那些個嬪妃必定會因著害怕得罪沈容姬不會收留她，說著後宮之大，實則也就潘淑妃與皇後兩派。

潘淑妃怕是還記恨著她這個小宮娥。上回的請安一事，的的確確是她撒了謊，沈容姬缺席請安也是她故意透露給德音的，就連跪下同劉義隆求情也是她原先想好的退路。

想著沈容姬死了，劉彧喪了生母，劉義隆定然會頻繁來十裏香看望皇子，那時她才有機會引起劉義隆的註意。

或許還能一舉成為主子。

可如今……這一切都怪沈容姬打亂了她的計謀，實在是可恨！

傷了心的還有在榻上輾轉反側的沈容姬。

跟了自己多年的侍女，突然就被自己給親自趕走了，心中升起了不舍，然而更多的是怒鳶華走錯了路，迷失了自己。

這也怪她沒有註意到身邊幾個侍女的情況。

“婕妤……你睡了嗎？”門外的鳶落小聲地問著，貼耳在門上沒聽見回答，走了幾步打算回自己的房間，但很快又折了回來。

“婢子知道你沒睡，你不用回答我，只管聽著就是了。”鳶落坐在沈容姬門口處的臺階上，捶打著兩條酸痛的腿，“在進沈府之前，我被父親賣到了一處黑炭窯裏灼燒碳工，日夜不停地幹活，也是在那裏與鳶華相識的。”

說著說著，鳶落哭了起來，面帶驚恐，哽咽道。“沈家……大人偶然間看到了我們兩，問過原由後，還花了好多銀子買了我們回去當大小姐的貼身侍女，衣食無憂。”

“鳶華她從小就羨慕別人擁有很多東西，衣裙也好，首飾也好，盡管我們比府裏一般的侍女過得都要好，但……整日裏提心吊膽的太難受了，婢子……想活下去！”

雖說鳶落說得語無倫次，但沈容姬也大致聽明白了。

若不是鳶華做得過了她的底線，她也不會如此生氣，甚至逐人走了。

而今她也不會起身去外頭勸說鳶落。有些事情，要是不讓她自己去琢磨，他人說再多也還是體會不了，不如當做沒聽見，閉目休息。

天才蒙蒙亮之時，一夜未眠的沈容姬臥坐了起來，思慮著日後的打算，總不能繼續留在宮裏等老死吧。

直到卯時，她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。

一會兒，素墨推門進來，看到沈容姬已然醒了，嚇了一跳，不過一想到鳶落告知她昨夜鳶華離開了十裏香的事，素墨立馬沈默了。

這會子該說些什麽才能緩解沈容姬的哀傷？

正當素墨發楞，沈容姬說道，“去將皇後上回賞賜的釵子拿出來，還有我常穿的那件間色裙。另外，今兒個不必去煩惱謝容華了，免得欠下的人情太多還不上，我去同皇後討要一個奶婆吧。”

素墨答道，“奶婆的話，外頭就候著一個呢！聽劉奶婆說，陛下昨夜就吩咐了承林黃門侍郎親自去了司官局，特意要了為人本分的劉奶婆來伺候十一皇子。可真真能看出陛下是疼愛婕妤的！”

沈容姬點了點頭，“黃奶婆的東西一律燒了，等會你和……算了，你有空就去將鳶華先前住的屋子騰出來，讓劉奶婆住著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坐於梳妝臺，右手三指不斷敲打案臺，沈容姬心情略有好轉。

也算劉義隆還有人性，指了人過來伺候，如若不然，劉彧喊他一聲父親也是委屈。

總算是一事將了，能稍許放松些了。她也不得不承認，劉義隆這個做法能幫她省去很多麻煩，至少不用厚著臉皮去求袁齊媯施恩，這是再好不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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